她冲着少女微微一笑，这灿烂的笑容如迎着初升太阳绽放的花朵，让傅媱的心情也莫名地好起，轻声道：“我看你哥哥比他更像贵人啊。”
山羊胡子听了这话，顿时一怔，慢慢坐直起来，挺直了腰身，尽量将自己威严的气势表现出来，沉着嗓子问：“何以见得？”
看着山羊胡子这番做派，绿竹心里好笑，不由得笑眼弯弯地答道：“这位哥哥坐在那里，就感觉他什么都不怕；可伯伯您呢，时不时地向哥哥看向一眼，似乎生怕您做的事他不满意。”
说完这话，抹了一下鸡皮疙瘩。装天真烂漫的山村小女孩，不容易啊不容易。
少年揶揄地看了山羊胡子一眼，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来。
不过随即眉头一皱，猛地侧了一下身子，又咳起嗽来。
山羊胡子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走到少年身后，给他抚了抚背，脸上极为担忧地问：“公子，您没事吧？”
山羊胡子的这声称呼和他的紧张恭敬，让所有人都明白了绿竹所说的话甚为正确。
冯氏看看少年，又看看绿竹，眼睛一转，推了推绿竹：“赶紧回家去端碗水来，给公子润润嗓子。”
绿竹却是不动，盯着那位少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是不是受了风寒？我给你做一碗粥喝，可以治风寒的，要不要？”
山羊胡子心情甚是烦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眉道：“不用不用，赶紧散了吧。我们要回去了。”
“且慢。”少年抑制住咳嗽，转过头来，看着绿竹道，“做来吧。”
山羊胡子眉头一拧：“公子，这可不干净。”
“无妨。”少年说完，又咳了起来。
绿竹看看少年这难受劲，道：“我会弄得很干净的。您要不放心，尽管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去看。”
“你去。”山羊胡子对伺立在后面的一个中年大汉挥了一下手。
“是。”
秦山子家离这晒坪并不远，绿竹带着大汉拐了两拐，便到了家里。
此时秦山子正在家里睡觉，她将大汉直接带到厨房里，将火烧燃后，刷洗干净锅，放了些水，将一只洗净的碗和一双筷子放进去煮，这才对大汉甜甜一笑，道：“大叔，我进房去拿些米，麻烦您在这里帮我烧烧火。”
这一笑如春花一般明媚而美好，让大汉想起自家的女儿，心里变得柔软起来。他点点头，道：“去吧。”
“谢谢大叔。”绿竹礼貌地道了谢，这才出了厨房，轻手轻脚地进了秦山子和冯氏的卧室，在角落的陶缸和冯氏装衣服的烂木柜里翻了翻，将要找的东西找齐，这才又蹑手蹑脚地出去。
回到厨房，她先洗过手，这才将煮过的碗筷捞出来，将淘好的米放进去，盖上锅盖熬煮。
再到菜地里拔了七根葱，切了七片姜，等粥煮好之后，将葱姜放进去煮了一会儿，最后放入红糖，融了之后再放一些醋。用煮过的碗盛了起来。
“好了，大叔，我们走吧。”她将粥放进一只干净的小竹篮，上面盖上一层白布，对大汉道。
大汉目光柔柔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站起来跟着她走出去。
此时晒坪里看热闹的人数不但没有因她的离而变少，反而越聚越多。
山里生活平淡，新鲜事少。
所以那些散去的人，听说她煮粥给少年吃，复又回到了晒坪，想看看她能不能被这些人挑上。
待她跟大汉走到跟前时，山羊胡子望向大汉：“将情况说一说。”
“是。我都看过了，这小女孩手脚麻利，做出来的粥甚是干净。给公子用的碗筷也是洗净了用沸水煮过的，请公子放心食用。”大汉施了一礼，道。
“拿上来吧。”少年也不说话，用一块月白手帕捂着嘴轻咳两声，将目光投向了绿竹。
绿竹走上前，从竹篮里将粥拿了出来，放在少年面前的桌上，又将筷子递了给他：“公子，请用。”
山羊胡子闻了闻着这粥的味道，将头转向绿竹，皱眉指着粥问道：“这是什么做的？怎么有一股子怪味？”
绿竹不慌不忙地道：“我爹爹在世时，曾出过山，见过世面，做菜做得很好。我小时候受了风寒，他就给我做过这粥。他还说了一个歌谣，叫‘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伤风治感冒保安康’。为了好喝一些，我在这粥里还特意放了一小片红糖，酸甜可口，很好喝的。”
她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说话时表情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口齿又伶俐，表述又明白，倒叫山羊胡子投向她的目光欣赏之色更盛。
绿竹话声落下，大汉又在旁边补了一句：“是的，公子，这些东西，我看着她放的。每样我都看过了，都是好的。”
冯氏听得绿竹说的话，便已火冒三丈。
此时还没等大汉的话说完，就举起巴掌冲上前来，甩手就给绿竹一个耳光：“我打死你这臭丫头，敢偷老娘的糯米和红糖！”
中年大汉猛地上前，一把将冯氏的手腕抓住，两眼一瞪，大喝一声：“滚！”
本来以冯氏撒泼的本事，被人这么一抓，那绝对是要就地打滚的。
可被中年大汉这么一声暴喝，竟然被吓住了，讪讪放下手，身子往后缩了缩。
在冯氏耳光打过来时，傅媱的眼睛猛地一沉。
此时见冯氏退去，她才退到了傅衡的身后。
傅衡这才接过绿竹手中的筷子，慢慢地吃起粥来。
在全村人的注视中，他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动作优雅从容，不徐不慢。
绿竹这碗粥，样样都恰到好处。粥不稠不稀，米的开花度也正合适。葱姜的辛辣与糖醋的酸甜结合在一起，味道可口。
热热地吃进肚里去，被葱姜一送，这股暖意直入了肺腑。一碗粥下肚，少年只觉得自己全身被堵塞了的毛孔，在这股暖意中被一一冲开，全部舒展开来，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通泰畅快。
吃着这碗粥，倒是让傅衡想起了遥远的燕北村庄里，那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容韫和，和她家中那些美味的新鲜饭菜，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点子，那个可爱的、馋嘴的、却充满了智慧的，提起吃食来眼睛都亮了的小姑娘，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
而站在他身后的傅媱看着傅衡吃粥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不由得也有些馋了，越发怀念起自己的小伙伴容韫和来。
不过，这个眼前的叫绿竹的小丫头，却是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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