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自己作为礼物,今夜已经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厚重了。
关跃的脸与她相贴,黑暗里近看他的五官,深刻里有种神秘。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他阴沉说。
言萧觉得他这句似乎还有其他意味,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好像表明了什么决心一样。
她笑出声音,是为了故作轻松:“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跟我较劲呢?”
“我没跟你较劲。”
“那就好。”言萧背过身,忽然眼前亮了一下,是她塞在枕头下的手机来了消息,露了一半在外面,她瞥了一眼,伸手把手机全都推进枕头下面,脚趾蹭了蹭关跃的小腿:“你该走了,不然会被川子他们发现的。”
关跃没动,也没有应声,双臂伸过来,又从背后把她搂紧。
言萧摸到他的手臂,硬实的,温热的像块铁。
离得越近越能发现他的不同,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个人,贴近了却浑身都是火热的。
她心里沉沉浮浮,没有再催他离开,默默闭上眼睛。
屋里没有了声音,喧嚣的风声又入耳,但不妨碍入眠。
被关跃抱着,她睡得很安稳。
※
有事情在心里的时候,言萧通常都很难睡得沉,何况睡前她还刻意给了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所以没过几个小时她就睁开了眼睛。
窄小的窗口透着一缕光进来,外面天没亮透,天光照进来也是一片乌蒙。
差不多到时间了。
言萧掀开被子,一寸一寸轻缓地往外移,直到脚踩在地上,她下了床,回头看,关跃果然还在。
他一夜没走,手臂还向她躺的位置伸着。
言萧有经验,关跃的睡眠非常有效率,一旦睡着了就会睡得很沉,但也很容易苏醒。
幸好没有把他惊醒。
或许是因为他昨夜太过放纵了。
以他的为人,这是很难得的情况。
言萧穿好了衣服,怕有声音,没穿鞋,赤着脚收拾了昨夜他们制造出来的凌乱。
好在房间小,来回就几步,动静不大。
再走到床边,她的脚步轻得像猫。
熹微的天光照着关跃的脸,言萧的目光辗转过他的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至薄唇,到下巴,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搓捻。
鉴定古董和文物的时候她也喜欢搓捻手指,那是为了回味触碰古物后留在指尖的感觉。
而现在,有点不同。
临别前她也很想触碰一下这张脸,但怕把他弄醒,她只能在心里触碰了。
言萧倾身,低头凑近他,微微启唇,无声开合。
谢谢。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种种,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悄无声息地说完,她转头拿了桌上的包,提起鞋子,轻轻开门出去。
风还在吹,让人清醒。
言萧走下楼梯,弯腰穿上鞋,走向车时,迎着风闭了闭眼。
这么凛冽如刀的西北风,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吹到了。
她拿出手机,翻了翻,昨晚发来消息的果然是裴明生。
※
汽车开过的声音只是一阵而过,楼上的小屋里,关跃陡然睁开眼睛。
坐起身,一屋空荡。
言萧不在,她的包也不在,这里完全没了她的痕迹。
屋门被一把拉开,关跃边套衬衫边走下楼梯,扣子都来不及扣就跑去开车。
川子披着外套走到门廊下面,转过头时正好看到他,一脸的诧异,“十哥,我刚才好像看到嫂子开车走了啊。”
关跃没接话,人已经上了车,重重拉上车门,拧下车钥匙的时候死死咬着牙。
汽车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直冲出院子,后视镜里川子叫着他追上来几步,他没顾得上管。
她走了。
难怪她昨天一整天都很反常。
原来是在跟他告别。
不,更像是永别。
昨天晚上让他拿走玉璜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在划清界限,他感觉到了。
她不再是他的队员,不再是他的合作伙伴,也不会跟他同行下去了。
车横冲直撞,沙尘蔓延的前路一望无垠,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关跃一脚踩下刹车。
言萧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根本不告诉他。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迟缓地推开车门。
沙地里的风掀着他敞着的衬衫,他衣衫不整,敞开的胸膛一阵阵起伏,忽然转头一脚踹在车上。
整辆车生生被踹开一寸,在沙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印子,关跃紧紧捏着拳,从牙关里挤出那个名字:“言萧……”
眼神横越沙地,遥遥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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