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山花烂漫, 鸟雀乎晴,本是大好时光,但启国上下却弥漫着抹之不去的阴霾之色。
三月十八,启安国公主和亲熙国, 嫁与熙国永熙帝为妃。
和亲本应该是喜事, 若是其他大熙国附属国家有公主能嫁给永熙帝为妃,那是莫大的荣幸,但对于大启而言,这是耻辱。
二月初,大启与大熙边界交战, 启败, 被迫割了六座城池作为公主的嫁妆,一起归了熙国。
不仅割了城池, 且还让启国最受崇敬的公主和亲, 安国公主出嫁这一天, 无数百姓围在皇城头, 挥泪道别。
大熙君主英明睿智, 年轻有为, 因此大熙蒸蒸日上,同为强国之一的大启却日益衰败,即便让最好的公主和亲, 也无法维持长久安宁, 这是大启上下都清楚的事情, 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启君王说不上昏庸,但却只能称平庸,太子更是不堪,大启皇室唯一一个能爱民如子,博爱仁厚的人却是一个女人。
启安国公主,才是大启百姓之中人人称赞的人,可惜,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且这一次即将和亲大熙,从此之后,便连她也不在了。
没有人知道安国公主不再的日子里,启国又将变得多么黑暗,仿佛无论怎么抬头看,启国的天空都布满了阴霾,隔着层层雾霭,连阳光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安国公主离开的这一天,在城门口挥别百姓,万民哀泣,公主亦是热泪盈眶,万般嘱咐,但那话语却显得那么无力,悲伤不已。
顾央央站在马车之前,目视前方无数百姓,指尖微白,眼中含着热泪,一手扶着车辕,她仰头看向启国的城墙,那里是她的父皇和哥哥。
“今日,我嫁与熙国,为的是我大启万民,为的是我大启能有一时安康,安国无法像父皇、太子哥哥一样在朝廷之上出谋划策,唯有这微薄之身,还能为我大启而用,安国此生别无他愿,惟愿父皇和哥哥能善待大启子民,知耻后勇,壮我大启国力,不使民生哀苦,不使百姓恸哭。”
她看着城墙之上高高在上的君王和他的继承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跪伏而下,长身而拜,三拜九叩,全了她身为公主,身为子女的忠义。
城墙之上的君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却终是没说什么。
他这个女儿和大启所有皇室之人都不一样,如果是个男儿身,必定能为大启千古之一帝,可惜,终究是个女人,他既有身为父亲对一个女儿的愧疚,也有君王对于公主太过得民心的不满。
身为公主,身为臣子,理应不得跃上,然而大启国的百姓却只知公主仁厚爱民,不知君王和太子为他们日夜操劳。
他或许不够英明,但依然是个君王,君王怎可屈居人下,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女儿,然而安国公主这样的做法,却将他身为一个君王的名声压在公主之下,更别提越发平庸的太子,启国永远不能独独让一个女人为人称道。
所以安国公主向来不被君王和太子所喜,哪怕她为启国做再多的事情。
她的错只是因为她过于优秀,特别是和她其余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对比时。
无人知道顾央央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也没人知道这一去又将会发生什么。
拜别了启国百姓和君王,顾央央上了马车,车队缓缓而行,终是驶出了启国国都,带着战败的屈辱向熙国驶去。
马车之内,安国公主的贴身侍女白叶将一封信交给她。
顾央央脸上已经没有了在马车之外时的悲戚,反而一片平静,仿佛此去熙国只不过是游山玩水走一遭,而非定下了她的终身大事。
她接过信封,随手撕开,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观看。
半响,侍女白叶端来桌边的烛火,顾央央将那张信纸点燃,烟灰燃尽落在灯盏之上。
她的神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漠开口道:“让符先生按照计划行事,我此去熙国,让他将内应名单给我。”
“是,公主。”
白叶像是已经习惯了公主这副模样,没有半点诧异,只是平静的领命,而后走下了马车。
还在马车里的另一个侍女白微连忙为公主拿起软榻上的枕头垫在她背上,顾央央靠着宽大的车壁,微微合上了眼睛,眉宇间一片平静。
白微不敢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香炉拿起,小心翼翼的点燃了一段安神香。
安神香味道并不浓郁,只是可以让人休息得更加好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公主操劳了太多的事情,她和白叶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人人都只知公主贤名,直道她是个女子,却无人知道她为岌岌可危的大启做了多少的事情。
一个即将走到尽头的庞然大物,想要让他重新涅槃重生,又岂是简单能做到的?
在白微心中,公主才是大启唯一的拯救者,而非平庸的太子。
一路无言,唯有微风常伴,马车缓缓而行,带着大启那一份短暂的安宁,走入了熙国边境。
五月初,途经近两月的路程,顾央央的出嫁队伍终于到了熙国皇宫。
永熙帝以四妃之礼将她迎进宫门,无怠慢也无殷勤,只封了一个启字封号,赐住元华宫。
以启国的名为她的封号,顾央央能看出这位熙国君主对于她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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