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被打得眼冒金星,雪白的小脸上浮着一对清晰的指痕。
杜蘅护之不及,气得柳眉倒竖,冲上去抓柳氏的手臂:“凭什么打人!”
杜荭也冲上来,伸出指甲死命掐杜蘅的手腕,嘴里尖叫:“不许欺侮姨娘!”
夏风伸手,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三姑娘,再不放手,阿蘅的手臂就毁了。”
杜荭身在半空,无处着力,踢着两条腿,凶狠地叫:“救命啊,非礼啦……”
夏风眉一挑:“小小年纪,如此恶毒,长大了还了得?”
袖子一甩,杜荭只觉身子一轻,已从窗子里穿了出去,立在了院中的槐树上。
柳姨娘唬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杀人了!小侯爷杀人了……”
“闭嘴!”杜谦怒喝道:“还嫌不够丢人,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把她的嘴堵起来,扔到柴房里去!”
紫苏心有不甘:“老爷,你不会真的信了柳姨娘的话吧?”
“紫苏!”杜蘅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再说。
杜荭站在树干上,双手各攀着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尖声叫骂:“夏风,欺侮女孩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你……”
夏风抬手,弹出一缕指风。
哧一声,杜荭左手握的树枝应声而断。
“啊!”杜荭身子一晃差点掉下树来,吓得脸都白了:“你要干什么?”
“不干嘛,”夏风慢悠悠地踱到树底下,笑眯眯地抬头看她:“就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手快?”
“孽畜!”杜谦厉声喝道:“还不给我闭嘴?”
转过头,冲夏风揖了一礼:“小侯爷,小女年幼无知,出言无状,还请你看在下官的份上,高抬贵手,饶她这一回。”
夏风淡淡道:“恕我直言,三姑娘的性子,若不乘早拘她一拘,怕是迟早闯出大祸。”
杜谦苦笑:“惭愧,以后一定严加管束。”
夏风抬手,击断另一根树枝。
“啊…………”杜荭尖叫着坠了下来。不等她落地,夏风再发一掌,杜荭身子斜飞出去,半空中翻了个斤斗,稳稳地站在了地面。
“来人,”杜谦疲倦地挥了挥手:“把三小姐押到祠堂去跪祖宗,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上来两个仆妇,一左一右架着杜荭就往外走。
“放开!”杜荭用力挣扎:“我自己会走,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
被她一喝,两个仆妇都是一怔,讷讷地放开了她。
杜荭冷冷地盯着杜蘅。
这事不算完!终有一天,这笔帐,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杜蘅也并不闪避,一脸平静地迎着她。
“哼!”杜荭冷哼一声,大踏步去了祠堂。
“小侯爷,”杜蘅淡淡道:“戏看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岳父大人,”夏风客客气气:“阿蘅交给你了,若你无法保障她的安全,我随时会把她带走!”
杜谦张了嘴,窘得满面通红。
“告辞。”
谁也没有料到,一场闹剧,最终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草草收场。
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连番刺激之下,终于病倒在床。
柳氏被关进柴房,杜荭又在祠堂罚跪,杜松两眼失明,性格大变,松柏院里每天咆哮声不断,杯盘碗碟一天都要换上十好几套……
杜谦整天长吁短叹,整个杜府的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之中。
杜荇勉强在家里坐了三天,终是受不了这种氛围,开始往外跑。
杜谦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管她?
唯有杜蘅,一如既往的平静。
每天早起,用过早点就去瑞草堂,喂老太太吃完药,陪她说会话回杨柳院。
午后绣绣花,有空在紫藤架下看书,偶尔还下下棋。
十五一大早,套了马车去静安寺。
紫苏从包袱里拿出东西,一件一件往香案上摆,嘴里念叨:“小姐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本以为一定可以扳倒柳氏,不想还是给她逃过一劫!柳氏只掉了颗牙,三小姐也只罚跪几天祠堂!真是可恨!”
“如果一次就被击倒,她也不是柳氏了。”杜蘅不以为意,淡淡道:“好在,了结了赵妈妈的狗命,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么死,真是便宜了她!”紫苏狠狠啐了一口:“只要一想起小……”
杜蘅冷冷看她一眼。
紫苏一窒,垂了头,嗫嚅着小声道:“我,我就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杜蘅没有搭腔,拣出一个无字的牌位,从怀里掏出丝帕,反反复复无限温柔地擦拭着――仿佛她擦的不是一块牌位,而是婴儿的脸,那么轻柔,那么细心,眉眼之间全是温柔……
她擦了很久,直到擦到纤尘不染,这才小心翼翼地摆到顾氏的牌位之旁。
紫苏看得鼻酸,燃了香,默默地递到她手上。
杜蘅拈着香,给顾氏拜了几拜,把香插入香炉之中:“娘,蘅儿来看你来了。”
紫苏含着泪,将一本画册递给了她。
杜蘅接过画册,视线却落在那块无字的牌位上,久久不语,泪水渐渐地凝满了眼眶,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出一个个小坑。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娘向你发誓!
赵妈妈,张妈妈,柳氏,杜荇,杜荭,南宫宸……
那些所有害得我们母子惨死,那些让你甫出世,不曾喝过一口奶水,不曾享受过娘的拥抱,甚至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冻死在冰天雪地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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